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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流浪。」

發呆了一下午的我,面對著淡水的夕陽,冒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想去哪?」

你的視線沒離開紅色的火球,聲音飄了過來。



「不知道,想去有海的地方。」

右手撐著下巴,爆出了一個無厘頭的答案。



「恩,那,記得帶點水回來給我。」

喝空了的小寶特瓶空降在我面前。



我抬眼看看你,不語。



你轉頭與我的視線相對,笑了。

「想去,就去吧,記得回來就好。」

大手揉亂了我的髮。



「恩。」

轉開了視線,低頭,我繼續發呆。



光源一點一滴被海平面吞食,

天,暗了。



「走吧,起風了。」

你站起身拍拍背後的灰塵,對我伸出手。



「恩。」

我也站了起來,把我的手,交給你。
你的手還是一樣溫暖,讓我捨不得放開。



深褐牽住了嫩白,用著一如往常的力道。
不輕不重,安心而不壓迫。



你一直都是聰明的,知道我要什麼,不要什麼。
我想,我還是不去流浪了。
我的心,走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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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an 28 Wed 2009 12:24
  • 消失




「喝..........」

打了好大一個哈欠,女人從迷迷糊糊的睡夢中醒來。
推開身上的棉被,冰冷的空氣迅速的竄入了溫暖的被窩,
女人打了個冷顫,拿起床頭的外衣套上赤裸的身軀,
下意識的看了看旁邊的鐘,時針指在四的位置。



「是下午四點還是凌晨四點呢?」

女人喃喃自語的念著。
也難怪了,在這個終年昏暗的房間裡,是看不出來時間的。

她撥開了厚重的窗簾,發現窗外漆黑一片,
然後,確定了時間。
自嘲的笑笑,其實是不用確定時間的不是嗎?
時間,對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了,現在。



「我睡了多久了呀?」

女人又喃喃自語的說著,不過,她也不期望自己有答案了。
按了按腹部,發覺有些飢餓,
潔白的腳丫往廚房移動,在廚房滴溜溜的轉了一圈,
然後再往房間移動,
女人的手上多了一杯熱呼呼的牛奶。



「呼~呼~好燙!」

女人走到了沙發旁,小心的坐了下來。
透明的玻璃杯冒著蒸氣,
從左手換到右手,再從右手換到左手,然後被舉到唇邊。
女人小心的啜飲著,一小口一小口。
讓滾燙的液體從口中流到體內,慢慢的讓冰冷的四肢回溫。



「嗝....」

女人打了個飽咯,看了看還半滿的杯子,
偏頭想了想,決定放棄,不要虐待自己,
傾身把杯子放到桌子上,玻璃撞擊的聲音在半夜聽起來格外的清脆。
然後,女人的眼光,不經意的轉到了杯子旁的手機上。
一隻關著的手機。
女人的雙手撐著下顎,眼睛盯著手機,
就這麼莫名其妙的發起呆來。



多久了呢?應該已經有兩個星期了吧。
正確來說,是15天又3個小時27分鐘,
這隻手機,已經關了15天又3個小時27分鐘了。
這對一個之前一天24小時開機的人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的!



女人的手伸到了電源鍵上,頓了頓,又縮了回去。
轉頭,看著靜靜躺在茶几上的電話,
線路的接頭,是空的。
是女人兩個星期前回家的時候,順手拔掉的,
因為那個決定,那個想要消失的決定。



「什麼叫消失呢....?」

女人又開始喃喃自語了,
這好像是最近養成的壞習慣。
這兩個星期,女人除了出門囤積糧食之外,沒有踏出家門一步。
也沒見到什麼人,在不知不覺中,養成了這個習慣。
對自己說話。



為什麼想要消失呢?
女人偏著頭開始思索,讓停了兩個星期的腦袋瓜子開始動工,
想著之前遺忘的東西。一件好像很重要的東西。
一個理由,消失的理由。



記憶的轉輪慢慢的向後轉動著,回到了決定的那天。
一個筋疲力盡而又充滿震驚的日子。
對於一個被老闆海刮了一整天,
然後又不小心看到自己的男人和別的女人擁吻的女人來說,
有她現在這樣的反應,已經算是鎮定功夫到家了。
她把自己狠狠的摔在床上,身體重重的彈跳了兩下。


『不錯,不愧是花了她一個月薪水的床墊,果然好睡。』

女人這樣想著,
突然覺得自己的腦袋構造應該和別人不太一樣,
因為在這樣的時候竟然想的是這樣的瑣事。



發呆了好半晌,女人突然的笑了,
然後,開始流淚,一滴,兩滴,三滴...
接著,她把臉埋在被子裡,然後,嚎啕大哭起來。



突然之間,她覺得好累,好累好累。
每天起床,面對的就是永無止盡的工作,
下了斑,面對的就是個不情願的男朋友,雖然之前他隱藏的很好,
雖說女人的第六感挺靈驗,但沒抓到證據什麼都說不得準,
而今,她不過是確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罷了,
因此,也沒有太多的悲傷,剩下的,只是空洞。



突然之間,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存在的空洞。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過著日子,
以前在意到可以付出一切的東西,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變得沒有那麼重要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以前重視的東西已經變成了累贅,
而她,背的好辛苦。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的一點都不快樂了。
因為,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活的如此辛苦。



所以,她哭了,
不是為了那個該死的男人,不是為了那個天殺的老闆,
而是為了她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人終於停止了哭泣。
然後,開始思考,
她下了一個決定,一個消失的決定。
因為,她想為自己活一次。
不為別人,只為了自己。



按下了電源鍵,女人的眼睛盯著手機螢幕,
螢幕慢慢的由暗變亮,然後,出現了有未讀訊息的符號。
女人拿起了手機,看了看塞爆信箱的未讀訊息,
沉吟了一下,接著,將手機往廚房丟去。
一個完美的拋物線,手機落到了垃圾桶裡。
女人笑了,



「消失過後,該重新活一次了,為自己活一次。」

女人對自己說,
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裡迴響著,
不知不覺中,外面的天色,也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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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是不賣酒的,所以我自己拎了瓶紅酒上去。
14%的酒精程度醉不死人,就算整瓶灌到完也只是落個微醺的下場。
所以,我今天拎著酒上紅樓,不是喝醉的。
畢竟,1996年的紅酒就這樣給浪費了我還真有點捨不得。
所以,我今天是來藉酒澆愁的。


夜晚的紅樓更貼近天空,平躺在屋頂上的我彷彿可以碰到星子。
開了兩個小時的酒喝了半瓶不到,我的雙頰已然艷紅。
初秋的夜晚,雖說不是寒風刺骨但也涼意陣陣。
我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當寒風吹來,不免瑟縮了一下。
這不能怪我阿,以前,都是你會幫我準備著外衣的...
瞧!你寵壞了我!


仗著微醺,我歪歪斜斜的站起身來,東晃西晃的。
到真有幾分要掉下去的模樣。
我拎著酒走到簷邊,看著離地十呎的高度。
憑著酒意,平常有懼高症的我現在的膽子到大起來了。
我蹲了下來,喃喃自語著。

「平常,你最討厭我喝酒,不讓我爬高,不讓我著涼,
好拉,現在平常你不許的事我一次全做完了,你要知
道了,會不會氣到七竅生煙呢?」

我甩了甩頭,甩掉那陣暈眩感,繼續說道:

「其實我不笨的,你知道的,我向來聰明,只是,在你
面前我就好像一個三歲娃娃一樣需要人照顧,你常常
說不知道我沒有你的那些日子是怎麼長那麼大的,餓
了不會記得吃飯,冷了不會記得穿衣,累了不會記得
睡覺,沒到倒下去的一刻不會記得休息。你老是說我
是個讓人擔心的女人...」

我把頭埋在膝蓋中間,藏住了我的臉

「其實,我並不是那麼不懂的照顧自己的....我只是,
只是很喜歡被你叨念的感覺,喜歡你氣沖沖的捧著飯
盒殺過來,喜歡你粗手粗腳的幫我披上大衣,喜歡你
皺著眉叫我上床睡覺,喜歡..你關心著我寵愛著我的
感覺而已....」

我的聲音靜止下來,因為已經開始哽咽,臉始終沒有抬起來。


我不知道你在哪裡,說真的,我沒有一點頭緒。
畢竟,我沒有你的消息已經很久了。
要不是今天晚上的月亮太明亮,夜空太乾淨,微風太溫柔,
我也不會縱容自己這樣的想起你。
你是我埋在心裡很深很深的一個秘密。
這秘密上了鎖,封了膠,我準備讓它隨著我下葬的。
只是,我的思念向來不受我控制,我只好屈服。
我不得不承認,你的名子,深深的刻在我的心臟上。
隨著心臟的跳動,不斷不斷的流著鮮血,從未停止。


我把剩下的酒從高空上往下倒,形成了一條紅色的細線,像血。

「敬你。」

我輕輕的說。

「敬過去的我,過去的你,過去的愛情。」

我把空的酒瓶狠狠一甩,隔了幾秒聽到了清脆的聲響。
探頭下望,碎玻璃在地上變成了美麗的花紋。
像一個華麗的墳墓。
我的墳墓。
我的心,葬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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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這瓶牛奶的保存期限過了拉!」

小妹大聲嚷嚷著,手裡拎了一瓶未開封的鮮奶。



「那就丟了吧。」

我淡淡的說,眼睛沒有離開螢光幕。



「好可惜唷,姐這不是你上星期才去超市買的嗎?
怎麼這麼快就過期了阿?」
小妹語帶惋惜的說著,順手把牛奶丟到垃圾桶。




「東西總會過期的,只是長短時間的問題罷了。」

握著遙控器的手緊了緊,我努力掩飾著聲音裡的那絲顫抖。



「保存期限呀....」

我喃喃低語著,眼睛的焦距透過螢光幕放向不知名的遠處。



這瓶鮮奶,是上個星期我和你在超市一起買的。
前天,是你離開我的日子,正好比鮮奶的保存期限早一天。
我不禁搖頭苦笑,愛情的保存期限,原來是這麼的短。
過期的東西,就丟了吧。我買的鮮奶,和你的愛情。

那,我的悲傷呢?它的保存期限什麼時候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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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是可以被控制的。」

你這樣對我說著。伴隨著你一貫的微笑。



我的眼光,依然定在遙遠的某處,未曾移開,

「非不能也,乃不為也。」

我依舊維持著半個小時前的姿勢,未曾動過分豪。



「赫!你總算開口了,既然不是不能,為什麼不做
呢?控制,不是比較好嗎?」

你伸手在我眼前揮了揮,希望叫回我的神智。



我笑了,臉部的肌肉因為僵了半個小時未曾動作而
有些僵硬。我眨了眨眼,抬起頭來,終於,我將眼
睛的焦距定在你身上,然後,我看到了一雙疑惑的
眼眸,此刻,我突然覺得熟悉的你變的好陌生,我
不知道坐在我面前用著詢問的眼神看著我的人是誰
。瞬間,我的神智抽離,開始發起呆來,目光的焦
距又散開了。

再次回神,是感覺到你溫熱的手在我皮膚上的觸感
,暖暖的,粗糙的,你的手心。我抬頭看了看你,
給了你一個倉促的微笑。甩了甩頭,我企圖讓自己
回歸現實一點。



「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你在我對面坐了下來,關切的看著我。

老實說我猜你是很緊張的,因為你從來未曾見過我
這副模樣。



「不控制,是因為我想活著,正確來說,是因為我
想知道我還活著。」

我終於開了口,給了你答案。



「我不懂。」

過了好半餉,你的聲音才再響起,

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乾啞。



我終於看向你的臉,望進你的眼,這是我今天頭一
次把目光的焦距放在你身上。

「你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叫活著嗎?」

我淡淡的笑了,將問題丟給你,連同我的答案。然
後,我再度沉默,再度進入我的世界,讓靈魂抽離
,獨留軀殼在你眼前,



你擁住了我,緊緊的,緊緊的,彷彿怕我下一刻就
會消失在你眼前。我柔順的被你抱著,沒有任何爭
扎,面無表情。



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我早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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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an 28 Wed 2009 12:00
  • 忠誠




「你知道什麼叫忠誠嗎?」

你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房裡的寂靜


我被你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梳著頭髮的手也停了下來,

「怎麼有興致問我這個呢?」

我看著鏡中的你問著。


「沒什麼,只是想知道罷了。」

你雙手交叉放在腦後,悠閒的看著鏡子裡的我。


「忠誠,那是什麼?」

我的眼光,穿過了鏡子,
也穿過了鏡中的你,
停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然後,我回答了你的問題。
用了一個問句。


「嗯,我想也是。」

你淡淡的說,然後,沉默。


自始至終,我們都沒有目光相接,
一次,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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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寫個故事吧。」


「嗯?」
我睡眼惺忪的動了動身體,發出了一聲咦語
。呼,我好想睡覺。


「來寫個故事吧,我說。」
你重複了一遍。


「嗯...呼...」
你熱熱的手掌,在我背上持續的撫摸著,嗯
,好舒服。


「故事?什麼故事?」
我打起精神,翻過身去看著你,問著。身軀
往熱源靠近,你的身體。


「一個關於你和我的故事。」
你笑著抱緊了我,捏了捏我的鼻子。


「嗯,好呀,等我睡醒了再說,現在,不可
以再吵我唷!」
我在你懷裡蹭了蹭,慵懶的說。


「嗯,好,睡吧。」
你幫我順了順髮,調整了一下我在你懷裡的
位置,讓我可以睡的更舒適些,大大的手掌
,持續著撫摸著我的背。
我舒服的打起呼嚕來,像一隻貓。


嗯,我想我會寫一個故事,你和我之間的故
事,呃,不過要等我睡醒了。


親愛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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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an 28 Wed 2009 11:57
  • 幸福




「為什麼你的文字總是悲傷的居多呀?」


我停下了大嚼麵包的嘴,抬起頭來看看你。
你雙手扥著下巴,不解的望著我。


「為什麼呢?你總是過的這麼悲傷嗎?」
你契而不捨的問著


我不說話,搖搖頭,繼續低下頭啃我的麵包。


「為什麼嘛?」
你的手離開了下巴,伸過桌面抓住我的手搖晃。


『阿!死孩子,我肚子正餓呢,討厭!別搖了
拉,我要吃東西!』
我心裡暗暗罵著


好吧,你是個不懂的什麼叫做放棄的人,那麼,
只好我放棄了。
我拿起綠茶,灌了一大口,沖掉了嘴裡的麵包。


「因為是發洩呀。」
我理所當然的說


「發洩?」
我看到了你疑惑的臉,還有你背後緩緩升起的一
堆透明的問號,嘿嘿嘿,我就知道你不懂,想吧
想吧,想死你這個小笨蛋,誰叫你不讓我吃飯!


「因為文字對我而言,是一種發洩的管道,我的
不開心,可以因為這樣而減輕些,而也是最不
會打攪到別人的方式,所以我喜歡在我難過的
時候寫東西。」
看吧,我還是很善良的,我還是告訴你了,因為
我怕在這樣看著你疑惑的臉,我會狂笑出聲。


「所以,你所寫的文字都是真的囉?」
你似懂非懂的問著。


「不一定,看心情。」
我聳聳肩說著。


好了,我又看到你的眉頭皺起來了,喔,我又想
笑了。


「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也許我只是看到某
句話所以寫出這樣的文章,也許我只是因為某
件別人的事所以想寫出這樣的文章,也許....
很多原因的拉!我也有寫過很開心的東西呀,
又不一定全是悲傷的。」
我為你解說著我文章的由來,順便為自己辯駁一
下。


「所以,你寫的悲傷的文章不一定是真的。但是
快樂的文章就一定是真的囉?」
你決定換一個問題來考我。


「不一定唷,我寫出來的東西不一定是真的阿,
不管是什麼類型的文章都一樣,只是一種心情
,一份感覺,不一定真有其人,搞不好,只是
我的想像罷了,呵呵。」
我笑著告訴你。


「那,為什麼你不多寫一些關於你自己快樂的文
章呢?難道,你的生活裡沒有快樂嗎?」
你還是執著的問著。


「笨孩子,我當然有快樂拉!」
我賞了你一個爆栗,翻翻白眼。


「那......你為什麼不寫嘛?」
你摸著額頭,委屈的問著。


這次,我微笑不答,任憑你在怎麼問,我都不回
答,嘿嘿,笨小孩,我才不告訴你呢。


我才不告訴你,我的幸福,是要留給自己細細品
嚐的,讓它在心裡慢慢長大,然後變的更幸福。
笨孩子,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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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你要留多久?」
女人斜倚著床,問著

男人起身離開了凌亂的床鋪
隨意在腰間圍了一條白色的毛巾
拿起床頭櫃上的白大衛和打火機
走到窗邊,燃起了煙,開始吞吐起來
不發一言



香煙的煙霧,漸漸地瀰漫了整個房間
沖淡了原本濃郁的氣息
屬於歡愛的氣息
男人深吸了一口煙,緩緩的吐出
走到煙灰缸旁,把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煙捻熄

「我等等就要走了,不能留太久,還有事。」
男人看了看牆上的時鐘,不經意的說

女人挑了挑眉,優雅的從床上站了起來
拿著被單裹住了赤裸的身體
走向男人,經過男人身邊
拿起紅色的皮包,拿出了銀色的煙盒和打火機
從盒裡抽出了一支煙放到唇邊,含著

「要去陪她?」
煙,燃起,開始吞吐



男人拿襯衫的動作頓了一下
抬起頭來看著靠在門邊的女人,皺眉

「你又來了!不是說過叫你不要管我那麼多的嗎?」
男人煩躁的扒了一下頭髮

「問那麼多對你而言有好處嗎?」

「你怎麼老是學不乖呢?」

女人靜靜地看著男人粗魯的動作
粗魯的拿起襯衫,粗魯的扣著釦子
粗魯的套著褲子,粗魯的套上領帶
男人試著自己想把領帶打好
可卻怎麼都制服不了那條小小的帶子
最後,男人放棄了
轉頭看向靠在門邊不發一語的女人



女人走向男人
用著一如往常的溫柔手法
幫男人打著領帶,很細心,很輕柔
男人的眼,專注的看著女人的髮
女人的眼,專注的看著男人的領帶
漂亮的領結乖乖的出現在男人頸上
男人,用手輕輕的撫著女人的髮
女人柔順的站著,低垂著頭,不發一語

男人又看了看牆上的時鐘
敷衍的拍拍女人的頭,像拍一隻寵物
輕輕的擁抱了一下女人

「好了,我真的該走了,下星期再來找你。」
男人倉促的說著

女人依然不發一語,看著男人襯衫上第二個釦子
男人低下頭,想吻女人的唇
女人輕輕的把頭一偏
男人的唇,落在女人的頰上
男人的身軀僵了一僵
抬起頭,握著女人手臂的手掌緊了緊
然後,放開,離去



女人一直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不動
房裡的溫度,降低了,慢慢的
圍在身上的被單,鬆開了,掉落
女人依然不動
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漸漸變的冰涼
女人依然不動
水珠,落在地上的被單上,留下了印子
一個,兩個,三個...



空曠的房間裡,響起了女人的聲音

「我想,只有你在我身體裡的時候
你才是屬於我的。」







原來,只有在做愛的時候
我才可以擁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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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過來看!你看我找到了什麼東西!」
興奮的紅了臉的你向我衝來
雙手緊闔好像握住了什麼寶貝

「什麼東西阿?這麼神秘?」
我好奇探頭過去
一瓣四葉醡漿靜靜躺在你的掌心

「送給你!」
你喜孜孜的對我說

「為什麼要送給我?」
我捻起了那片翠綠
靜靜的審視

「因為,那是幸運草呀,會很幸福唷!」
你理直氣壯的說著






因為一句幸福
所以我收下了它
我把它做成書籤
將時空定格在那年夏天
你雙手將幸福送給我的那個夏天

我緊緊的留住了那份鮮綠
讓它永遠不退色
而我的幸福呢
是否也能夠將時間定格
在我最幸福的那個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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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刺骨,街上的人群奚奚落落,每個人都豎起了大衣的領子。
避免抵擋冷颼颼的風灌到衣服裡,徐老坐在自己的舖子裡,帶著他那
    副有點年紀的老花眼鏡,細心的修修補補放在檯面上的東西,偶爾,
抬起頭來看看門口霧茫茫的玻璃,發個一會兒呆,接著又專心的低下
頭去修補東西。隨著風漸漸變大,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少,每個人的步
伐都相當迅速,好像大家都趕著回家去,沒什麼人願意在這種又濕又
冷的天氣下在外奔波。



當第一片銀白緩緩的由天空飄落,很快的,整個地面都鋪上了一
層雪白,徐老抬起頭來看著門上沾雪的玻璃,喃喃自語著

「下雪了呀!挺快的呢,呵呵,看來今天是沒什麼生意了,早點收收
東西回去和我那婆娘過節吧。有誰會在聖誕夜來修鞋子呢?呵呵呵
呵,還是回去休息吧。」


是的,今天晚上是聖誕夜,是個全家團聚的日子,難怪路上沒什
麼人,也難怪大家都急著回去,天都暗了呢!徐老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緩緩的走到門邊,將門推開,一瞬間,冰冷的雪和刺骨的風一股腦
的灌進了溫暖的室內,徐老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他縮縮頸子,快手快
腳的將門口的那寫著「修鞋」兩字的招牌搬了進來。然後將門外的掛
牌換上休息的那面。他迅速的將門關上,抖抖身上的雪花,邊說:

「這雪可真大呢!看來要不了多久應該就不能開車了吧,我還是動作
快些,不然被困在這可就糟了!」


說完,他小心地將招牌擺好,接著走到門口,拿起了掛在衣架上
的大衣將自己密密實實的裹了起來,正準備拿帽子帶上出門,突然店
門被推了開來,徐老訝異的轉身望向門口。一隻素白的小手放在門把
上,接著,一個淡藍色的斗篷飄了進來,小手闔上了門,拍了拍斗篷
上的雪花,接著,輕輕的將斗帽翻下,露出了一張雪白的小臉,是個
女孩,看起來年紀很輕,雖然有斗帽遮著,黑色的髮上還是不免沾了
些白色的雪花,她順了順髮,動作緩慢而優雅,徐老呆呆的看著,忘
了說話。接著,女孩開了口:

「老闆,這裡幫人修鞋嗎?」


徐老一回神,開口問到:

「小姐,你很趕嗎?我已經要休息了呢!你要不要明...不對,後天再
來?明天是聖誕節呢。」


女孩皺了皺眉,用著那雙漆黑的眼望著徐老,說

「能不能請您幫個忙呢?我找了好幾家,不是休息了就是他們不會修,
這雙鞋對我很重要,能不能拜託你幫我看看呢?一下子就行了!不會
耽誤您太多時間的,我保證!我會付您雙倍價錢的!請您幫幫我吧。」


徐老心想,就幫她個忙吧,反正有錢賺,也不怕被家裡的婆娘念了
。於是他說:

「好吧,小姐,你要修什麼鞋,我幫你看看,就一樣價錢就成了,不需
要兩倍的,呵呵,我又不是開黑店。」


那女孩聽到他肯幫忙,高興的直道謝,然後在身後的包包裡找來找
去,邊找邊對徐老說著

「真是太謝謝您了,您真是個好人,不過,我這雙鞋有些特別,不好修
呢,可能要麻煩您了。」


徐老聽完女孩的話,脫下大衣,走到修鞋台後面,朗聲笑著說

「哈哈哈哈。小妹妹,我修鞋修了25年了,還沒有碰到我修不好的鞋子
你甭擔心了,我一定還你一雙一模一樣的鞋!來,把鞋子給我看看」


女孩聽了很高興,又在包包裡繼續的翻呀翻的,終於,找到了!女
孩小心翼翼的把一個藍色的布包從她的大包包裡拿出來,輕輕的放到了
修鞋台上。她緩緩的將布包打開,一雙亮晶晶的玻璃鞋,靜靜的躺在藍
布上,一隻是完好的,另一隻的鞋跟斷了,鞋身也從中間斷成一半,分
成三節楚楚可憐的躺著。徐老看著那雙玻璃鞋,楞的說不出話來。


好半餉,他抬頭看看鞋台對面的女孩,女孩睜著一雙期待的大眼緊
緊的盯著他,沒等徐老說話,女孩心急的開口問到:

「老闆,怎麼樣,我這鞋,修的好嗎?請你務必幫幫忙呀,這鞋對我真
的很重要!」


徐老困難的吞了吞口水,看著女孩期待的眼神,開口說到

「小姐,你這鞋......不能修呀!玻璃做的東西,怎麼能修呢?要能修
也一定有裂痕的,不美的呀,你還是再去買一雙新的吧,這個,我看
你就扔了吧,我想,應該沒有一個鞋匠可以幫你修好的。」


女孩聽了,呆了一下,眼睛的焦點從徐老身上移到了桌面上那雙破
碎的玻璃鞋,她低垂著頭,靜靜的沒有說話,空氣不知道是因為太冷還
是因為沉默,好像結凍似的,讓人呼吸困難。女孩開了口,哽咽的說

「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一雙一樣的鞋,這鞋,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呀!
現在,被弄碎了。我一直想把它修好,修的和以前一樣好,沒有任何
裂痕,可是,我走遍了我知道和不知道的地方,仍然沒有一個人可以
幫我把它修好。難道,碎了的東西,真的就補不回來了嗎?」


徐老聽著女孩的話,呆呆的開口說道
「碎了的東西,當然修不好拉!修好也一定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了,一
定會有裂痕的!你怎麼那麼傻?碎了,不要了就是了,再不,就找個
新的,想要把舊的變回來,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嘛。」


女孩渾身震了一下,抬頭看著徐老,徐老也呆呆的看著她,過了一
會兒,女孩輕輕的笑了,而徐老看著這女孩的笑容,心,卻狠狠的揪了
一下,那笑......好悲哀,好絕望。


女孩將藍色的布闔上,細心的打了兩個結,將那雙破碎的玻璃鞋密
密的包著,然後,將藍色的布包小心的收到自己的包包裡,然後,她對
徐老深深的鞠了一個躬,說道:

「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還是很謝謝您的幫忙,不好意思耽誤了您回
家的時間,您快回去過節吧,遲了家人可是會擔心的呢!」


說完,女孩便轉身向門外走去,當女孩的手觸到門把的時候,徐老
衝動的叫住了她:

「小姐!等等!」


女孩回頭,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徐老,徐老囑囁的開口問到:

「我能不能問問為什麼你這麼重視這雙鞋呢?那鞋,特別是特別,可不
過就是一雙鞋罷了,碎了,再買就是了,為什麼你這麼在意呢?」


女孩看著徐老,苦澀的笑了,接著,垂下眼,低低的說:

「鞋碎了,買雙新的就行了,可是,心呢?心碎了,我到哪去買個新的
心呢?就算舊的修的好,也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樣了呀,上面的裂痕,
我要怎麼才能除的去呢?」


說完,她轉身推開了門,走到大雪中,外面,已經是一片銀白的世
界了,很美麗,很冰冷。徐老楞楞的看著沒有闔上的門,傻傻的發著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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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不點而朱,眉不畫而黛,素淨的臉龐..卻透著一股奪人心魂的美
鬢旁簪上了一朵開的狂姿嬌豔的九萼紅,襯托著白嫩的臉龐更加的晶瑩剔透
一身雪白的宮裝,更顯出了她的出塵飄逸
靜靜的站在排隊的人群裡,望著隊伍前那個瘦小的老婆婆


『喝吧,喝了孟婆湯,忘去前世的一切煩憂,一切情愛、不捨...早日投胎去。』

『不要,嗚嗚嗚嗚...我不要忘了前世,不要忘了爹娘呀!』

『不要,我不要喝呀,我不要忘了他,我要記著他呀!』

哭泣的聲音此起彼落,卻沒有一個人肯上前去接過那碗燙人的湯



孟婆汗如雨下的吆喝著,

『快喝了吧,各位老爺夫人們,時辰是不等人的呀。』

排的長長的隊伍,依舊沒有移動的跡象
她看了看孟婆無奈的臉,輕啟檀口

『我喝!』

眾人訝異的看著清麗如仙的她,一步步毅然決然的走向前
捧起了碗,她閉了閉眼 ,前塵往事,歷歷在目
是傷痛,更是遺憾


透明的水滴,滑落到碗裡,激起了陣陣漣漪
咬了咬唇,她睜開美目,眼裡盡是堅決
一仰頭,就要一口喝下

孟婆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姑娘,這朵牡丹這麼美,你真忍心忘了那個為你簪上這朵牡丹的人?』


大大的美目楞了楞,雙唇輕輕的顫抖著
思緒飛向了那飄雪的夜



大門砰的一聲被人踢開,風塵僕僕的他臉上滿是于思
風雪交加,染血的戰甲上滿是雪花
頭冠散了,他的髮迎風飛舞著
眼光一掃,看見了躺在床上了無生氣的她
時空突然的凍結,他的眼中,只看的見她
耳裡,聽不到屋裡陣陣的哭聲
他一步步的走到床前,
輕輕的跪下,靜靜的盯著她


面容平靜的她,彷彿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他小心翼翼的取出護衛在懷裡的牡丹
輕聲的說

『這是你最喜歡的九萼紅,我特地從邊陲帶回來的,喜歡嗎?』

她,無語。

輕輕柔柔的,把花,簪在她的髮髻
艷紅的花瓣,彷彿給她蒼白的臉添了一絲生氣
抱起了已經冰涼的她,
將頭,埋在她的懷裡,無聲的哭泣著
不讓別人看到他熱燙的淚,滾滾而下
心裡瘋狂的吶喊著,蒼天不仁,神佛無情
為什麼?為什麼?就差這麼一點點阿,
為什麼連最後一面,都不讓他見


他哽咽的說
『今生,我遲了一步。欠你的,來世,我一定還你!要記得,要記得我呀!
別忘了我,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等我,別走太遠,我怕追不上你。』



咬破了食指,在自己粗糙的大掌上,寫下了兩個字
接著,攤開她嫩白的小手,寫下了另外兩個字

將她的手,輕輕的闔上
小心的放在她的身上,
他低低的說著

『要記得呀......』



接著,拔出配劍,往頸上一抹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
偉岸的身軀緩緩倒下
張開的掌心中,烙印著兩個鮮紅的字體


床上的她,被他闔上的手
從身上滑落,紅艷如火的字靜靜的棲息在她的掌心

『再續 前緣』


飄在半空的她,無能為力的看著這一切,無聲的哭泣著





思緒猛得被孟婆的聲音拉了回來,『姑娘?姑娘?』
她看著手中的碗,幽幽的說

『不,我要忘了他,遺憾,太痛苦了,我不要把我今生的遺憾帶到來生去....』
說完,她便義無反顧的喝下碗中那褐色的液體
喝完了湯,她望著鬼差,輕聲的問著,

『我可以去投胎了嗎?』

鬼差還沒反應過來,傻傻的點了點頭
她綻出了一朵無怨的笑
眼裡,卻有著悲哀

『謝謝。』
說完,她便走向光源的那一頭
而那朵牡丹,輕輕的從她鬢上滑落
她頓了頓腳步,一揚首,
頭也不回的走向前


孟婆這時才回過神來,
她看了看空碗,搖搖頭。回身準備叫下一個孤魂
卻發現了放在一旁的忘情草,
她驚呼了一聲

『哎呀!糟了,怎麼給忘了呢?』

她揚起聲,想叫住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想了想,要出口的字,卻在嘴裡轉了一圈
吞回肚子裡,滿是皺紋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容,
她喃喃的說

『去吧,孩子,今生的遺憾,來世,會有補償的...去吧...』


撿起了地上那朵怒放的花,
孟婆看了看,將它揣入懷中
回過頭去揚聲叫著

『喝吧,喝了孟婆湯,忘去前世的一切煩憂,情愛,不捨...投胎去。』



遙遠的那端,一個披著盔甲的身影
緩緩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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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影一直都是很亮眼的,從國中,高中,到大學,繼續到研究所
她一直都是人群裡最突出的那個點。為什麼我會知道呢?恩,這
不知道該說是孽緣還是怎麼著,我從國中跟小影就是同班同學,
她是個轉學生,轉過來的時候什麼都不知道,座位在她旁邊的我
責無旁貸的接下了帶她認識新學校的工作,而好死不死的,我們
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又更好死不死的,我們考到了同一所大學,
雖然不同系,但是又該死的在同一個學院,所以,恩,修的課雖
然沒有全部重複,卻也差不了多少。而這零零總總加下來十幾年
的時間,讓我跟她成為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說是說無話不談,但我老覺得無話不談的那個人只有我,影只是
一直扮演著一個聽眾的角色。我們總是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她一邊
笑著用毒死人卻又一針見血的話把我氣的發抖然後卻回不了嘴,
對同學,對課業,對家庭,對男人,都是。小影總是成熟的不像
她的年紀。每每給我的意見,總是向當頭棒喝般把我打醒,雖然
很痛很痛,但是卻很真實很真實,有些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是該
掐死她還是謝謝她。




當然,她也不是什麼不說的,事實上,我對
她大大小小的事情,知道的也挺徹底的。可卻不曉得為什麼,我
總是覺得,她的心裡有一塊角落,是我永遠碰不到,也沒有人可
以碰到的,她不是故意的,可總是跟這個世界,隔著一層玻璃,
別人進不去,她也出不來,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感覺,越來越
強烈,我不知道這樣的狀況該說好還是壞,但是,我只能說,這
就是小影,招牌的小影。



我一直都知道,影的過去,不是個簡單的過去,影的經歷,絕對
不是一般的經歷,為什麼這麼肯定?因為,一般的人生,造就不
出這樣的女人,一般的人生,不會戲劇化的像是電視影集。雖然
每次事情發生後,她都還是會把事情告訴我,用著平平淡淡的口
氣,就像敘述著今天午餐的菜色似的,沒有起伏,沒有情緒。也
許邊說,還邊搞笑插科打渾,但她的雙眼,卻總是在敘述時失了
焦,整個人的靈魂好像被抽空一樣,用著第三人稱的冷血角度敘
述著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冰冷,鎮定,卻也無情。每次每次,看
到她這個樣子,我總是有股莫名的悲哀,影,這世界是不公平,
可其實你可以不要一個人承受這麼多的,真的。




印象中,我只記得影崩潰過兩次,那兩次的情況,天崩地裂都不
足以形容其萬一,要不就冷漠到底,要不就用最激烈的方式表達
自己的情感,影就是這樣的人。她把自己灌的爛醉,趴在馬桶上
吐的亂七八糟,邊哭邊喝,喝了又吐,吐了再喝,喝了再哭,直
到我看到她已經吐出血來,再也看不下去,伸出手把她的酒瓶奪
走。她哭她鬧,她對我吼叫,伸手往我身上打來,然後,抱著我
哭的泣不成聲。我抱著她,直到她哭累了,睡著了為止。




接下來的三天,影不吃不喝不睡,只是不斷的抱著酒猛灌,然後
哭泣。我一直在她的宿舍裡陪著她,不敢離開,她哭,我遞面紙
給她,她想吐,我扶她去洗手間,她要繼續喝,我默默的陪著她
喝,她發呆,我看我自己的書,就這樣過了三天,而原因是什麼
?她沒說,我也沒問。只是一直陪著她,一直一直。



然後?然後她就好了,在她喝完了一打威士忌加四瓶伏特加之後
,她就好了,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似的,她又開始笑笑鬧鬧
精精彩彩的過她的日子,這三天,好像只是我的幻覺,其實什麼
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可我知道不是,影家裡的空酒瓶告訴我這是
現實,陪了他三天三夜的我也知道這是現實。影益發空洞的眼神
更殘忍的告訴我,這是現實。







影的男人緣很好,她長的漂亮,個性豪爽,她愛玩,也敢玩,每
次有party,影永遠是坐上嘉賓,有她在的party,總是增色不少
。我不是那類型的動物,影也知道,所以,她從不曾找過我去,
只是,每次party完,她身邊總是會出現新的追求者,他們永遠
沒有名字,只有代稱,A先生,B先生,C男...之類的。這些人的
保存期間,總是沒有多長,well,至少不夠長讓我記住他們的名
字,反正就是個臨時的司機/僕人/床伴/提款機/罷了,沒事花腦
筋去記這些人的名字,其實還蠻蠢的。




但是影也不是個花花公主,正確而言,她是個很專情的女人,
『被我愛上的男人很幸福,愛上我的男人很辛苦。』她抽著煙
用那雙芍藥似的眼矇看著我,然後這樣說,我笑笑,沒有反駁
也不想反駁,畢竟,我是知道她的,她玩得有品有格,她從不
承諾這些男人什麼,也從不收什麼貴重的禮物,一直一直,她
願意維持的,就是一段很輕的關係,她能給的,也就只是曖昧
而已,直到碰上撞進她心靈深處的男人。




在這點上面,影卻是孩子氣的,是不懂得保留跟保護自己的,
影的愛情,就像團火焰,她燃燒著自己,散發出無與倫比的光
跟熱,對她所愛的人無微不至,在愛情中的影,不是個高高在
上的女王,只是個願意為她所愛的人付出一切的女人,如同飛
蛾撲火,毫不保留,也毫不遲疑。



可惜的是,影的運氣並不好,她所愛的,並不是每個都是好男
人,有時候看到她愛的那個男人,我真的很懷疑她是不是被下
蠱還是眼睛脫窗,連這種貨色她也愛?!但影不管,她愛了,
就是愛了,不管旁邊的人覺得這個男人有多爛,她還是這樣愛
著他,直到,她燒成灰燼,對這段愛情徹底心死為止,在這之
前,她真的是個無可挑剔的女朋友,影細心,體貼,會撒嬌,
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又總是可以早先一步知道男人的需要或是
想法,然後盡其所能的滿足對方。老實說,我一直很想學習她
這種特異功能,而影每次對著我的問題,都只是笑笑的回答:

『用心阿,只要用心,你就會知道,他想要的,他需要的,是
什麼。』

小姐,你這禪機會不會也打的太深了點阿,我撫著額,嘆著氣
,心裡默默的埋怨著。



影第二次的崩潰,來的又猛又急,手機裡的未接來電,不知道
為什麼,讓我整個人心緒不寧起來,回扣了三四通,皆是直接
轉入語音信箱,我越想越不對,也不管老闆訝異的眼神,皮包
拎了就衝出公司往影的住所狂奔。我按了電鈴,沒人開門,在
花盆底下找到了備用鑰匙,我想也沒想,開了門就衝了進去,
影就坐在地板上,斜斜的靠著沙發,身邊有個吃空了的藥罐,
左手還握著一把專業用的美工刀,鮮血肆無忌憚的在白色的磁
磚上流竄著,形成一副悽豔美絕的畫面。



坦白說,我當時嚇的呆了失了魂,整整楞了一分鐘後才回神,
知道要打電話叫救護車,等到影被送進病房洗胃,縫合,輸血
,到醫生走出來告訴我她已經脫離危險期之後,我才懂得掉眼
淚,接著,我毫無形象的在醫院走廊上大哭了起來,那是極度
緊繃之後的全然放鬆,謝天謝地,幸好我來得及,謝天謝地,
幸好我來了,謝天謝地阿。




我還是不知道這次造成影崩潰的原因是什麼,老規矩,她沒說
,我也就不會問,不過我猜,應該跟小沈有關。恩,該怎麼說
好呢?這樣吧,小沈不是個壞人,他只是不是個好人而已,他
只是,恩,以一個男人來說,沒擔當了一點,膚淺了一點,孩
子氣了一點而已。(雖然這些一點加起來好像變的超級巨大)
我不知道影為什麼喜歡他,以影的條件,她起碼可以挑個比小
沈好個十倍八倍的對象,但影笑笑的對我說:『愛情來了就是
來了,我擋不住,也不想擋,既然愛了,就狠很的愛一場吧。
』說這個話的時候,影還灑脫的聳了聳肩,一副痞痞的樣子。




我搖搖頭,她的世界,我不懂,應該說,我一直都沒懂過,我
不懂為什麼她有這麼大的勇氣,做這麼大的豪賭,為什麼她每
次總是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復原,但在
下一次談感情的時候,又跟個神風特攻敢死隊一樣的不要命的
去愛。也許是因為我膽小,怕痛,所以,我暗暗羨慕著那個可
以全心全意投入愛情的影,那個死了好幾次卻又不放棄尋找真
愛的影,真的,我佩服且羨慕,佩服她的勇氣,羨慕她的執著
,卻也偷偷為她所受的傷痛而難過。




小沈從此以後消失在我跟影的生命中,影絕口不提他,我也很
知趣的不問,也許,這就是影願意跟我做好朋友的最大原因吧
。我總是不問,該說的,她想說的,她自然會說,她不想說的
又何必打著關心的旗幟去刨開人家的傷口呢,那種打破沙鍋問
到底的權利,是年輕小妹妹才能有的,像我們這種年紀的女人
,是應該知道什麼時候該閉嘴,至少我是這樣覺得的。




影沒有說,但是我感覺到,她更不相信人了,對人的防備,也
越來越重。我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卻毫無辦法,我不知道該
怎麼勸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勸她,更不知道用什麼來勸她,因
為如果是我的話,只要發生在她身上十分之一的事情讓我遇到
了,我想我早就崩潰了,而她卻撐到了現在,然後,還努力的
活著,至少,她很努力的讓自己呼吸著,維持著正常的狀態,
不讓家人擔心,光光她做到這一點,我就沒法子在勸她或苛求
她什麼了,剩下的,只是無休無止的悲哀與無奈。




然後,毅出現了,一開始,我以為他一樣只是影身邊的一個過
客,不久之後,他就會消失,跟之前的所有人一樣。但他沒有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過去了,他還是守在影的身邊,影
那雙沒有人氣的眼眸,也因為毅的出現,漸漸的,漸漸的多了
一點活人的氣息。毅是個無可救藥的樂天派,他總是覺得,天
底下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他總是笑嘻嘻的,成天在影的周圍
打轉,影難過,他陪著笑著,影面無表情,他逗她笑,影開心
,他笑得比影更大聲。有次我實在看不過,私下把他揪了來,
惡狠狠的問著他

『你給我聽清楚了,影不是你知道的那種小妹妹,她身上的東
西太重也太沈,如果你不是真心想跟她在一起,那你最好早
點給我離開!不要老是覺得天下無大事的感覺,那是因為你
沒有碰過真正解決不了的事!你如果不懂,就閃遠點!不要
用你那種嘻笑度日的態度來看影!』

毅深深的看著我,深深的深深的,
「我不知道她之前受過什麼傷,但是我相信所有的傷痛都可以
過去,只要你願意,沒有傷痛是時間不能治癒的,只要你肯
。我會陪在她身邊,一點一滴,直到她開始可以相信人,直
到她會相信我為止。她心裡少的那塊東西,不是你們避而不
談,不是你們如常度日,就會恢復的。她需要的,是一股重
新相信人的力量,而我會給她,我保證。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但是,可不可以請你相信我,給我一個機會,讓
我好好好好的,救救她。』

他緩慢,然後清晰的對我說


『如果你只是想當社工,那我勸你不必了,需要的人還多著,
如果你只是想當救世主,我勸你可以去精神病院傳教。』

我尖酸刻薄的對毅說


「不,我不想當社工,也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一個,愛她的男
人。」

毅笑了,然後開口對我說。


我看著毅的笑容,從裡面看到了他的決心,我不禁暗暗想著,
是不是上天終於聽到了我的祈禱,所以,決定讓影有一個重生
的機會呢?是不是上帝明白影受了太多太多的苦,所以才讓毅
出現,來陪伴,來幫助,來愛她呢?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過去了,慢慢的,半年過去了,慢慢
的,一年也過去了,而毅,始終在影的身邊。一開始,影還是
個花蝴蝶,到處飛阿飛的,而毅呢?他總是笑嘻嘻的陪著影,
看著她飛,看著她玩,然後,等她回家。




慢慢的,影的笑容參入了一絲絲的羞怯,影的眼神開始有了生
氣,影的臉龐變的柔和,笑容變的溫柔,影的手,開始牽著毅
的手,影的眼光,開始追隨的毅的身影,影的身軀,慢慢的進
駐到毅的懷抱裡,而毅的笑容與癡情,慢慢的進駐到影的心裡
,一切似乎是如此的美好,美好的讓人不敢置信



上帝的幽默感,有時候,真的很惡劣。



這天,毫無預警的,影在辦公室突然倒下了,心焦的毅急忙將
她送到醫院,等到我趕到的時候,醫生正在幫影作一連串的檢
查。我們起初只是以為是普通的貧血,因為影的飲食總是不均
衡,但當住院的日期從一天兩天延伸到一個星期兩個星期之後
,我們都覺得不對勁了,醫生只是不斷的檢查,檢查再檢查,
我們詢問的時候,他總是支吾其詞,不願正面回答,總是告訴
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要等報告出來才知道。




三個星期後,醫生把我跟毅叫到了診療室,『脊髓小腦變性症
』醫生沈重的說,我跟毅一開始,都茫然不知,畢竟,這個病
名連聽都沒聽過阿,這個是什麼?,我們都不知道阿。醫生問
說影有沒有其他的家人,我直覺的回答,有,但是在南部,影
有交代不要讓她的家人知道她住院了,她怕她家人擔心,醫生
嘆了口氣,我緊張的問:

『醫生,這個病到底是什麼病,很嚴重嗎?醫的好嗎?』


醫生沈重的說

「脊髓小腦變性症的發病原因通常不明,所以治癒率也極低,
它所有的症狀會出現在身體各個部位,也就是說,身體各個
部位的機能會慢慢退化,手和腳,說,吃,呼吸的機能會一
個接一個的消失,我們目前所能做得,只是用藥物控制住病
情,但是並不能治癒,只能延緩發作的時間,由於小腦、腦
幹、脊髓的神經細胞變化,都會慢慢消失,到最後,病人的
死亡,就只是遲早的事了。」



我跟毅聽完,都呆住了,腦子裡面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怎
麼反應,

「如果可以,最好通知她的家人上來,因為這種病情十分罕見
,所以我們也沒有把握她的發病時間到底是多長還是多短,
她的家人,能上來,就上來多陪陪她吧。」

醫生又說,說完,拍拍毅的肩,他便走出了診療室,留下了我
跟毅慢慢的消化這個噩耗。



在我的意識裡,大概已經經過了三百光年吧,我才能夠開口說
話,

『怎麼辦,怎麼辦,我們,我們,我們要告訴她嗎?』

毅還是沈默著


我開始慌亂的不知所措,在診療室裡繞著圈子,喃喃自語著

『要打電話,對,要打電話給影媽。對。還有影爸,對,影媽
認識這麼多名醫,她一定有辦法的,對,一定的,對,』

我邊喃喃唸著邊往門外衝去,



等我打完電話回來,看到毅坐在診療室的椅子上,雙手的手肘
靠在膝上,手指插在頭髮裡,低著頭,一動也不動。剎時間,
我突然急怒攻心,我硬是推了毅一把,大吼著說

『你死人阿!你沒感覺阿!你不會難過阿!你不會說些什麼阿!
是影耶!是影!不是別的阿貓阿狗!是你心愛的女人耶!』

毅任我推著罵著,還是坐著椅子上,一動也不動,


我罵累了,也打累了,同時,神經的緊繃也到了極限,我癱軟
在另一張椅子上,急速的喘著氣。



突然,毅跳了起來,就往診療室外衝,我楞了一下,等我回神
追出去的時候,已經看不見毅的身影,我恨恨的罵道:

『男人,全都一個德行!哼!之前還說的這麼這麼癡情,等到
真的發生事情的時候,屁拉!跑得比見鬼還要快,賤!』



接下來的三個星期,是兵荒馬亂的戰國時期,影爸影媽全都上
來了,他們遍請所有名醫,動用了所有可以動用的關係,為的
就是他們的寶貝獨生女。



一個一個的醫生來了,一個一個的醫生嘆著氣走了,由於病症
太過於罕見,台灣的醫療實在無法解決這樣的問題,目前剩下
唯一的方式,好像就是把這件事情交給上帝來決定。



從知道得病之後,影什麼也沒說,她笑著安撫兩位老人家,淡
淡的自嘲著,希望家人可以開心些,放心些,而影爸影媽看到
寶貝女兒這樣,只是老淚縱橫,那種心焦又束手無策的痛苦,
巨大的把所有人淹沒了。這三個星期,毅沒有出現,一次都沒
有,而神奇的是,影也沒問,彷彿毅的消失,早在她的意料之
中,她只是默默的,默默的接受了這一切。


三個星期後的有一天,毅出現了,那時候,我正在影的病床旁
削著蘋果,順便陪著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然後,我看到了
毅,不騙你,我當時真的有想把水果刀往他臉上丟的衝動,我
衝到病房門口攔住毅,

『你這個不要臉的人,膽小如鼠又沒擔當的混漲,你還來幹什
麼?我告訴你!影不需要你這種人!你給我滾!』

我揮舞著水果刀,激動的大吼大叫




毅對我所說的話沒有一點反應,他的眼裡,只有躺在白色病床
上身子單薄的影,他推開我,我在一個不注意之下竟然就這樣
讓他得逞了!我忿忿的想衝上前去,卻看到毅與影四目相對,
影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她只是靜靜的,靜靜的看著毅。我
停在門口,突然之間覺得周遭的空氣沈重的快把人壓死了,因
為影的眼。



突然之間,毅笑了,漏出了他的招牌笑容,爽朗而陽光,他走
向影,輕輕的,在影的頭頂上一吻,然後快樂的說

「寶貝我告訴你,因為我公司老闆太機車了,所以我把他辭掉
了,現在來應徵你的男傭兼暖床兼司機兼提款機兼男朋友,
你要不要收留我阿,你不收留我我就沒工作了,我很乖的,
薪水只要一天三餐外加一個親親就可以了喔,好不好好不好
嘛?」


影的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而我,呆住在門口,時間一點
一滴的過去,毅的態度,還是一派的輕鬆自在,而影的眼裡,
慢慢的蓄滿了淚水,


『好阿,可是你知道,現在景氣不好,所以,薪水可能會少一
點喔,恩,少個親親好了,怎麼樣,可以接受的話就來上班
吧。』

影哽咽的說著,淚水終於止不住的滑落,滴在毅的手背上


毅裝作很苦惱的樣子,然後說

「阿,這樣阿,可是我比較想要親親耶,那這樣好了,我少吃
一餐,拿這餐來換親親好了,這樣可以了吧,後!老闆做人
不要太摳阿!」

毅裝著可憐,努力的眨著雙眼換取同情,在平常也許我會因為
他搞笑的樣子大笑出聲,可現在,我只覺得一股子酸處的感覺
狠狠的衝上鼻子,衝進眼裡,讓我好想流淚。


這時候,影終於伸出手緊緊抱著毅痛哭失聲,在他懷裡不住的
點頭,毅閉起了雙眼,我在毅的眼角,看到了他來不及拭去的
淚。




影爸影媽進來了,目瞪口呆的看著相擁的兩人,我牽著兩位老
人家的手走出病房,慢慢的把毅的事情告訴他們,這時候的毅
跟影,我想,他們只想獨處吧,那解說的工作,就由我來吧。




也許是因為毅的本領滔天,也許是因為情況特殊,影爸影媽很
快就接受了毅,然後,他們就糊里糊塗的打成了一片。毅真的
每天都在影的病房裡陪著她,陪她聊天,陪她看影集,陪她說
笑,陪她打打鬧鬧,從毅來了之後,這死氣沈沈的病房,開始
多了歡笑,多了尖叫,多了愉悅的氛圍。有時候,毅還會趁護
士沒注意的時候,偷偷帶影溜出醫院去吃她最愛的小吃,逛個
小街,看場電影。然後回來之後,被氣急敗壞的護士長罵的狗
血淋頭,兩個人低著頭,但嘴角的笑意卻怎麼也藏不住。




影的病,惡化的遠比我們想像的來的快,很快的,影的下半身
就不能動了,毅的態度還是一如往常,把影當作正常人一樣,
抱著她上輪椅,推著她在醫院走廊上飆車,嚇得影又笑又叫,
然後兩個人再被護士長罵到臭頭。但是,影是開心的,那股子
從心底發出的喜悅,讓她整個人變的好亮眼,好動人。




影的腰部已經不能動了,呼吸也開始困難,需要藉助氧氣罩的
幫助,每次發病,都是痛苦的,每次注射藥物,影的臉上,總
是滴著大滴的冷汗,而這個時候,毅總是會溫柔的握住影的另
一隻手,在她耳邊喃喃的安慰著,勸哄著,讓影的身體不在這
麼僵硬,而影,也會盡力擠出一個微笑回報毅的安撫,然後,
毅就會在影的髮梢輕輕一吻,讚許她好勇敢好勇敢。




影的肺部已經開始不能運作了,她全身上下可以動的地方,只
剩下頭部與手指,這時候的影每次看毅的眼神,都充滿了哀傷
,看著影爸影媽的眼神,充滿了抱歉,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
訴說。而我們,全都束手無策。



這一天,合該有事,我因為家裡出了事,耽擱了去醫院的時間
,等到我衝到醫院的時候,只看到影的病房裡,塞滿了醫護人
員,

『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

我尖叫著問,可卻沒有人可以回答我,大家都在忙著搶救
他們忙著搶救什麼呢?不,不要,不要是這個,不要是真的,
上帝我求求你,什麼都好,不要是這個,我求求你




我渾身開始發寒,不受控制的一直顫抖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
影的病房,一動也不動。然後,我聽到了心電圖停止的聲音,
然後,我看到醫生搖著頭走出來,我聽不到他說什麼,只知道
他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肩,我依然僵直著,完全無法移動,然後
,我看到他們,把白布,蓋在影的臉上。



突然之間我清醒了,我衝上前去,又哭又吼,試圖把那塊礙眼
的白布拿開,我被護士們架開了,他們勸著我,拉著我,我什
麼都聽不進去,我只想再看影一面,我不相信!不相信影就這
樣走了!昨天我們還笑著虧毅是小白癡,討論今天要怎麼整他
,怎麼現在影就消失了呢?不!我不相信!這一切一定有什麼
地方出了錯!影這麼堅強!她不會的!不會就這樣走了的!不
會!這時候,護士長走過來,站在我面前,看著我,輕輕的說

『我知道你很難過,也知道你很捨不得,但是,也許,這才是
對她最好的解脫,得到這種病的病人,她不是我第一個接觸
的,到最後,每個人的下場都很淒涼,連結束自己生命的權
力都沒有,因為全身癱瘓,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能靠儀
器維持著所謂形式上的『生命』。你的朋友,是自己拔掉氧
氣供給管的,我不鼓勵自殺,但是,這對她而言,也許真的
是最好的解脫。』




我看著護士長,呆呆的,呆呆的,她的話在我腦子裡轉呀轉的
我彷彿知道了些什麼,卻極度排斥著不想接受。接著,護士長
從她衣服的口袋裡拿出三封信,

『這是我們在她被單上發現的,我想,應該是要給你們的吧。』

她伸手把信遞給我,我卻不知道要伸手去拿,後來,從我的身
後伸出了一隻手,把三封信接了過去,我猛然回頭,這才發現
,不知道什麼時候,影爸影媽,還有毅,都來了,影媽靠在影
爸的懷裡泣不成聲,而伸手拿過信的,是毅。







毅默默的,把上面寫了我名字的信封交給我,我顫抖著雙手,
把它打開


『哈囉:
我知道你一定會很生氣,罵我沒用,也會很傷心很難
過,我就不勸你了,反正你是個愛哭鬼,勸了也沒用
!哈!喂,不過,不要難過太久喔,來這個世界這一
遭,讓我認識你這個朋友,我覺得,真的很值得,真
的,要開心的過每一天喔,連我的份一起過好,好嗎
?答應我,這是我最後一次的任性了,我的爸媽,就
交給你了,你一向最瞭解我,一定知道我的,對吧?
(敢說不知道我就掐死你,哼哼),別以為我看不到
,告訴你,我會隨時注意你有沒有好好的過日子喔,
有沒有連我的份一起快樂的過下去喔,沒有的話,等
你上天堂你就知道死了你!雖然我覺得你比較有可能
下地獄拉,挖哈哈哈哈。


影』


我緊緊咬著唇,卻還是止不住淚



給影爸影媽的信,寫的是


『親愛的爸媽:

請恕女兒不孝,要先離開你們了,我知道我不是個乖女兒
常常惹你們生氣難過,也常常讓你們擔心受怕,可是,爸
媽,我真的好愛好愛你們,如果有來生,我可不可以再當
你們的女兒?讓我把這輩子欠你們的,慢慢慢慢還清,這
一次,我保證,絕對絕對會健健康康的活到長命百歲,但
是,我不敢保證我會一直都乖乖的喔,可是你們最疼我了
,一定不會跟我計較這麼多的對吧。爸,媽,如果有下輩
子,我們再做母女,做父女好不好,我超愛吃媽煮的菜,
我一定會每餐都吃光光的,呃,雖然不太愛象棋,但是我
一定會努力學好然後跟爸對陣廝殺的。下輩子,下輩子,
讓我再做你們的女兒好不好?喔,對了,這輩子就先叫萱
幫我還點利息給你們吧,雖然她沒有我百分之一好,千分
之一貼心,但好歹也是個乖女孩,只是笨了點,爸媽你們
就別太嫌棄了,先湊合著用背,好不好好不好嘛?不管,
我當你們答應了喔,還有,媽,不要再哭了!眼睛腫了,
就不美了喔。

不孝女 影』


影爸影媽哭著笑著,點著頭,兩人的手緊緊交握著。




給毅的信最短,卻最痛


『嘿,豬頭,下輩子,你可不可以早點找到我,不要讓我等你等了
這麼久阿。』



毅的手中,緊緊的握著信,然後抱著頭,痛哭失聲。




這是從影發病以後,我第一次看到毅的痛,這麼沈,這麼重,這麼
,讓人心碎。我抬起頭,看著不知名的遠方,心裡默默的說:




影,一路好走,下輩子,我們再做好朋友,一路好走,
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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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想像我們兩個為什麼會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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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ar 04 Sun 2007 08:50
  • 髮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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